第七章 质问
“你调查我？”
纪来丰眯起眼睛，冰寒的目光直射而出！
对方所言的确为实情，但绝非初来乍到的外客能轻易知晓！
显然，背后有人在捣鬼！
几乎不用思索，一个熟悉而讨厌的面孔浮现在了脑海。
但一转眼，却被更大的疑虑所取代：
“昨夜跟踪我的…是你？”
想起那些惊魂的遭遇，结合今日此女恰巧出现，纪来丰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不错！我只是想看一看你在此处的生活，无有恶…”
凌乐竹并不否认，一边点头，一边试图解释。
但话未说完，一句极为冷厉，甚至算得上愤恨的话语在耳旁响起：
“那推开房门，吓唬我的...也是你咯？”
纪来丰眼中不断闪烁着寒芒，对女子的看法也急转而下！
对方看似真诚，背地里为达目的竟使出卑劣手段，试图逼迫他屈服，实属可恨！
“推门？吓唬？”
凌乐竹眼中划过一丝疑惑，随即摇头否认：
“我只是心中好奇，便在山脚下冒昧地跟了一阵，并无恶意！待你去到山门后，也就离开了呀！”
一边说着，一边回想起昨夜见闻。
一个修仙者竟在普通人的客栈中当厨子，着实令她匪夷所思！
记忆一闪而过，回到现实，瞥见男子脸色有异，显然不太相信她方才的说辞！
想了想，凌乐竹补充道：
“信不信由你！这里乃是金风阁的地盘，丁掌门、喻长老岂能任外人胡作非为？”
“诶？也对呦！”
闻言，兀自气愤的纪来丰倏地一怔，正在积攒的怒气也转为狐疑。
对方言之有理！在望金峰恐吓金风阁的弟子，无异于挑衅之举！
以掌门师伯的脾气，绝对不会准允！
如此一来，大门被推开，乃是忽起的大风所致，亦或法阵本身出了问题？
左思右想，却始终无有答案！
“哦...难怪今早前来，却见房门大开！”
另一边，凌乐竹略一思忖，露出了然之色。
起初还以为望金峰外紧内松，门风清澈，但又与所见所闻并不相符，原来其中另有隐情！
隐约间，她心中生出一丝欣喜，为这场艰难的谈判，似乎有了更好的劝诫之语！
仔细思索后，她郑重说道：
“看样子，我所料不错！那位丁掌门分身乏术，你的安全已无法保证！”
“既如此，何不随我一道前去青庐山？那里守卫严密，等闲无人敢捣鬼！”
“而且，丁掌门身体状况不佳，也不好总劳烦他，对吗？”
回忆昨日会客堂中的争执，对方每逢情绪激动时，总会发出一阵难听的重咳，让心情焦躁的她也不免暗生同情！
想到此处，凌乐竹越发觉得自己所言有理。
正想再说些什么，忽见一张极其扭曲的脸靠近而来！
杀人般的目光，恐怖的神情，令她心头猛地一颤，脑中思绪也尽皆打乱！
“你胡说！我没有劳烦掌门师伯！我没有拖累他！”
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的嘶吼，纪来丰愤怒异常！
昨夜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人，没向任何人求助！
只是话一出口，怒气一经释放，藏在后方的羞愧显露无疑，只余涨红的脸，强显心中倔强！
无论躲在门后，藏在被褥中，包括凝视父母画像时，他暗地里不知喊了多少声“掌门师伯”！
为对方没有及时赶来，还生出了不少怨气！
不劳烦？呵！只是没劳烦到罢了！
男子突如其来的强烈怒火，与先前判若两人的模样，让凌乐竹一时一怔！
随后却突然明白，原来眼前之人真正在意的...是那件东西！
记忆再次回到昨日的会客厅，双方的争执无有进展，她只能主动提出单独与纪来丰会面，准备亲自说服对方。
路上，那位喻长老巴巴赶来，明里调和关系，私下则是趁机透露自家弟子的弱点！
当时，她心中既鄙夷，又十分警惕！
鄙夷的是，身为长老，竟如此对待门下弟子！
警惕的是，对方分明是个狡猾的老狐狸，或许此举另有图谋！
直到此时，却是佩服而又同情！
佩服的是，喻成化一语中的，早已瞧出那位弟子对掌门师伯的真正态度！
同情的是，纪来丰或许还不知道，他背后的敌人有多么可怕！
既如此，凌乐竹心中倒安定了些！
本觉得为自己不便言语的私心，强迫对方远离家门，多少有些无耻！
但若此举能让对方脱离苦海，内疚顿时大为减轻，一些狠心的话语也能说出口了：
“是否劳烦，各自心里有数！你外表粗放，内里却颇为细腻！应知为人在世，最重要的第一条便是问心无愧！与其纠缠不休，不如索性放手，换得彼此皆能轻松自在！”
这一次，不给反驳的机会，凌乐竹转身离开院落。
欲速而不达！先让对方考虑一会，避免无意义的争执，浪费时间！
没走两步，她又返了回来，抓起男修的右手，将纸卷塞入其中，又留下一盒红印，并说道：
“协议先放在这里，你仔细考虑一下，下午我会再来！到时，希望你能做出对得起良心的决定！”
......
凌乐竹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原地呆愣了许久的纪来丰，终于从那些话语中回过神来！
却仿佛身体力量被一次抽空，双腿站立不稳，向下跌去！
双手本能想要用力，以维持平衡，但纸卷与红印却如同灶灰中取出的烤红薯，烫得他根本无法紧握！
顿时，抓也不是，放也不是！
“噗通”一声，狼狈而尴尬的姿势，纪来丰摔倒在地上，背部、屁股皆撞得生疼！
不过，与心中的哀伤相必，那些却不足为道！
“良心？自己对得起良心吗？”
瘫倒在地上，纪来丰扪心自问，脑海中过往的景象飞速划过！
无需多加思虑，结果显而易见，他心中有愧，大大的愧疚！
生活上的繁杂且不提，掌门师伯肩扛一门兴衰重任，还必须分心看顾其周全！
私生子及破格招收之事，也让对方承受了诸多私下的非议！
但他是如何报答的？呵呵！一次一次丢脸，一次一次让对方失望！
且不说二十二岁才飘云五的低微境界，就连此前度过窥仙境，靠的也非自身努力，而是老天的一次垂怜！
十二岁的一次夜晚，天空雷鸣电闪，顺着透入的闪光，纪来丰赫然发现屋顶破了个洞！
当时他心中害怕极了！又不敢冒着雷电去向掌门师伯求全！
只好自己搬来梯子，希望用布挡住那些骇人的景象！
却不防一道雷光突然射来，当即浑身一颤，摔下梯子，不省人事！
若非掌门师伯及时赶来，替他顺了气，怕是当晚便要魂归地府！
谁料他天赋差，运气却着实不错！
那次死里逃生之后，竟莫名突破至飘云境，能感受到灵气在体内流动的奇妙景象！
并且，一跃至全部九层中的第三层！
寻常门中弟子，包括段光逸，初次踏入飘云境，都得老实自一层左右开始！
突来的欣喜变化，让他错愕的同时，也变得野心勃勃！
希望能一鼓作气，冲向游海境！
但随后的修炼成果，却狠狠击碎了他的幻想！
看似飘云五的境界，十年的时间，提升的却非四个小段，而是极差的…两个！
“自己果然是个废物...”
......
太阳如往常般缓缓升起，早已过了该去炼仙堂的时辰，纪来丰却仍躺在地上！
他的身体失去了力量，心灵更是一片空洞，再没有资格前去炼仙堂！
“不如就像烂泥一样躺着吧！”
纪来丰颓然地想着，渐渐却觉得或许那才是他的归宿！
直到...一个宽阔的身影来到面前：
“掌门师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