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交心
做幼蝉贩子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回屋里把饭吃完，张离提上小桶去了吴元家，这会儿吴元刚回来，赶紧给他点清了带过来的幼蝉，总共一百三十七个，有十六个大头的。
这个“大头”指的是幼蝉蜕皮蜕了一半，价格要低一些，三毛一只。
总共七十块几毛，吴元给他凑整，给了七十一。
卖完幼蝉，张离问道：“你这开出去多少钱一只啊？”
吴元随口道：“六毛五，行市差的时候六毛。”
“我看他们说七毛？”张离问道。
“七毛那是开的远的。咱没那门路，在自己县里卖，就这个价。”
他问道：“怎么，你也想贩了卖啊？”
没等张离答话，他又说道：“我看你还是别弄了。我这是学习不好没办法，你都大学毕业了，去城里找个工作，混几年买个房子就是城里人了，多好。”
张离问道：“我要是给你六毛五，你卖给我成不？”
又补了一句：“行市好的时候给你七毛。”
吴元这才放下手里的活，回过头来看着张离：“你真要弄啊？”
“正准备弄呢，刚联系到一个朋友，要这玩意。”张离道。
这事张离来的路上就想了，真要自己收的话，那就是跟吴元抢生意了，定的价高了伤和气，定的价低了那也收不上多少来。
虽然老爸那边还没同意，但这事是一定得干的，不如先跟这边交流交流。
吴元重视起来，问道：“往东边送的吧？”
“你咋知道？”张离点头问道。
吴元切了一声，道：“青岛烟台那边价高点，这还能不知道啊。”
他又说道：“你要真收，我今天晚上收的就全给你了。”
“不过钱的事说清楚，得给现钱。要不然出了问题面子上过不去。”
“也没那么急。”张离道：“我还跟朋友商量着呢。等定下来了咱再好好聊聊。”
“那行，你啥时候要，我啥时候就给你。价格稳，还不用自己送货，多好的事啊。”
离开吴元家，张离心里又颇有感触。
这吴元上学的时候不仅学习不好，还是个经常打架的二流子，再看现在，已经是个人精了。
问他价格的时候，他一点没避讳，因为他知道这种消息没啥用。
他也没细问张离到底是把货卖到哪去，打听别人销路那是忌讳。
再者，吴元也没跟他谈价钱，答应的痛快，这就说明这人不贪。
所以啊，人家生意做得好不是没有道理的。
看人家二十来岁，已经是个人精了，想想前世自己这时候，刚从学校出来，还啥也不懂呢。
还没到家，又有电话来了。一瞧，又是李明娇。
一放耳朵上就听她说道：“刚跟我妈说过了，她说你收多少，这边就要多少。我家肯定用不了那么多，不过周围好多饭店呢，她可以做个二道贩子。你那边怎么样了？”
“呃……”这让张离有点不好意思，道：“我这边还没给我爸妈做好思想工作呢。”
“咋了？”李明娇问道：“这事有啥好做思想工作的嘛。”
这没法解释，张离道：“这事我肯定得做，你等我一天，最晚我明天一早给你电话。”
“你家里是不是怕你亏钱啊。”李明娇问道。
张离只好“嗯”了一声。
李明娇道：“那这样，你把你银行卡号发我，我先给你一千的定金。你爸妈见了钱，心里就踏实了。”
这话说得张离很不好意思了。不过当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那行，我一会儿把卡号发你。”
挂了电话，张离赶紧回家找出银行卡，把卡号发了过去。
这会儿张离的爸妈已经收拾完，准备睡午觉呢。
见张离风风火火的架势，张津文叫住他：“你还真贩结了龟啊？”
“我这不是把卡号都给过去了，人家一会儿就把定金打给我。”
“混账！”张津文这次动了真火，把杯子地下一摔，水花玻璃渣溅了一地：“我供你上大学就是让你干这个的啊！”
上一世的时候，张离毕业后一直在外边，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老爸发火了。这时不禁吓了一跳。
旁边张离妈也吓了一跳，怒道：“你摔什么杯子啊！”
“我愿意摔，你管得着吗！”张津文怒道：“都是你惯的。”
“你看看你那个熊样！就知道诈呼！”王美丽嘟嘟嚷嚷地去拿扫把。
张离知道到了该摊牌的时候了，不能再这么糊弄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道：“我找了个活，在上海，一个月三千，我没去。”
张津文气得大喘气，没说话。但很明显眼里怒意更盛了。
张离继续道：“上海房租一千二，吃饭一顿饭最少也得十块钱。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钱，工资还包不过我生活开销呢。我去干啥。”
“那也比在农村强！你看看我和你妈，天天早上三点起，晚上忙到八九点。你也想这样啊？”张津文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再说了，你刚去工资肯定低，时间长了不就好了。”
张离道：“上海房价最低的一万五，我一个月三千，不吃不喝半年才能买一平房子，你说我得混多少年？”
“再说了，这才是今年的房价，年年涨，谁知道以后什么价？就算凑够了首付，房贷一还就是三十年，一断供房子没了不说，贷款还得继续还。你想叫我过那样日子啊？”
“不说买不买房子，去城里上班，天天晚上加班，周六周天都没有，我看和在咱这里也差不多。到时候熬出一身病来，攒点钱全看了病。你说我去城里干啥。”
说到这里，张离已经有点激动。这些正是他前世在城里打拼多年所遇到的困境，即使重生过来，还是有些意难平。
这时候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对，止住了。
张津文想得到儿子会跟他顶，没想到还说出了一大堆道理，这些事情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
他从没在城里生活过，只是听别人说城里好，却从不曾想到城里的生活压力有多大，没想过一个农村人要在城里扎下根来有多难。
他长叹一口气，似乎整个人也老了许多，道：“上海压力大去咱自己市里找个工作不也行啊。”
张离道：“小县城工资更低，还不是一样。”
张津文气泄了大半，叹了口气：“都怪你爸我没本事啊。”
“我有手有脚的，自己能挣钱，怪你干什么。”张离道：“你让我试试，这事儿要是不成，我再去城里找活，也不差这几个月的时间。”
王美丽这会儿打扫完了屋子，道：“你给他试试呗，那是他同学，定金都给了，还能挨坑啊。”
“行吧！”张津文下了很大的决心：“我给你使钱去。”
说完去掀开床垫，拿出一个红本本——存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