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就在今日
“嘴嚎。擅长音波攻杀，可穿金裂石。弱点在于张嘴时的喉球，击破后可轻易灭杀。念诵静心咒可抵挡音波: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罗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
咔嚓。
陈更放下拍立得相机，拿起照片端详，确认拍得很清楚。
收起照片，他开始默背咒文，很快杂念顿消，耳边无嘈杂，浑身如沐雨后春风，贴合心静自然凉的道理。
确认记录好这块石碑的模样和内容，陈更转身前往下一块。
这些石碑，每一块都记载着一种妖邪，上方雕出妖邪的模样，正面记载着妖邪习性，背面记载着应对方法和经文咒语，以及克制法器的锻造和使用流程。
僧人。
道士。
这两种流传千年的文化道统，几经辗转，终究还是艰难流传下来。
不同于东瀛忍者亦或者是西方传教士。
佛道两家，虽然不忌讳传法天下，可却更顺其自然，历史上几次灭佛运动，这些真正的道统传人，只是默默看着，不加干涉。
只有一些外来道统和不明势力入侵，他们才会暗中出手。
包括野史记载的蛟龙和飞僵作乱，其实都是他们出手镇压。
以前，对于佛道两流陈更向来嗤之以鼻，哪怕天变后，他掌控一方凶兽，也没放松对他们的警惕。
即使在老道狙击混沌，老僧阻拦穷奇时，他也派出几波凶兽一直侦查监测。
可随着净风佛子和衡之道子慷慨赴死，终南山虚守观道士如数下山，佛家弟子以身栽碑。
他羞愧不已。
横渠四句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无论是驱散火山灰的教皇，还是身化烈阳百日之久的日照忍师，亦或者是其它超凡者，它们都是为了地球的人类能够繁衍生息而身死。
对于这些道统，陈更剩下的只有深深地敬意。
人类，本就应该团结。
内乱，争斗，战争，权力，这些东西是乱象。真正让人类崛起于微末，心向天穹，踏足寰宇的，是已经听烂了的爱，善良，正直，诚实。
正因为重要，所以反复提起。
正因为重要，反而像呼吸一般，人们平常不会意识到，可当生存受到威胁，即将窒息的时候，这些东西才会浮出水面，露出隐藏在冰山下的真容。
或者说这些道理从来都是赤裸裸地摆在人们眼前，只是没人愿意相信。
正确的东西，往往都是轻松的，可亦是无比沉重的。
二者矛盾，可却毫不违和。
记录完所有血肉丰碑，陈更来到扎罗山。
浓郁的天地灵气笼罩着他的身躯，替他伐经洗髓，祛除身躯杂质。
再有三日，他便要离开故土，前往波橘云诡、神秘莫测的灵界。
离开之前，还有几件事需要做。
巨大魂玉摆放在地，陈更深呼吸一口气，一炷香功夫后缓缓吐出。
当初，他重伤漂流在太空，最后被月球引力俘获，拿出所有资源毕其功于一役，在建木庇佑下，炼气一道突破至星空境。
而藏血经和龙象般若功却一直停留在堪比陆仙境圆满的层次。
如今，洗刷过巨阙留下的封印，加上六皇子和上官曦盈的赠礼，以及鲛人一族的宝库供养，他身上百来个乾坤袋里装着数万颗丹药和数以百万计的元石和不计其数的灵石，各种珍稀矿材、甲胄、灵物、符箓、阵盘数不胜数。
因为黎族三位长老答应留下的灵身和巨阙封印的灵身，以及不久前山羊胡老者的灵身，焚净莲火本源暴涨，加上一颗颗异火丹和火精，竟是彻底完成蜕变，进化为一团深红色的异火。
而这道异火，乃是传说中克制一切妖邪的红莲业火的子火——狱炎。
狱炎传闻中是地狱中的岩浆之火，对于妖邪来说，就似凡人遇见滚烫岩浆般致命。
狱炎比焚火更爆裂狂暴，净化效果比净火更加彻底，就像硫酸与白醋的区别，是质的飞跃。
祖窍中的明心古树和未成形的元神虚影也因此受益，明心古树在祖窍中伸展枝丫，开辟出足足两千立方大小的识海空间，根茎深扎识海之中，稳如泰山。
元神虚影也随着明心古树的庇佑逐渐成型，宛如人影。
陈更要做的，便是凝聚出元神，彻底灭杀九尾妖狐这个隐患。
被九大传承压制住的九尾妖狐元神，此刻惶恐不安。
他一直清晰地看着陈更认真研究怎样灭杀他，也很清楚狱炎的威力。
一旦陈更成就元神，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而他的本体，已经被陈更牢牢封印镇压在坎宁宫深处。
那里汇聚着鲛人一族的所有力量，加上护族大阵有天地加持，死死封印住他逐渐恢复的庞大妖躯。
陈更双手紧贴魂玉，开始默念冰心咒。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魂玉逐渐被消耗，识海内涌入海量魂力，淹没整棵明心古树。
感知，灵识，元识，元神。
精神力方面的修行并非一蹴而就，而是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万事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否则步步留坑，最后害了自己就成了笑话。
元识在祖窍，而元神却要成就于泥丸宫。
泥丸宫深藏脑海，虽然隐秘，但也因此隔绝外界。
而元识要孕化成元神这一步，必不可少的要接受先天紫气的滋养。
于是眉心祖窍就成了不二之选。
因为修行轮回术，陈更对于紫气十分熟悉，吸收起来自然是顺风顺水。
随着识海魂压增加，元神虚影逐渐凝实，呈婴儿蜷曲状。
巨大的玄龟虚影从识海中显形，犹如磨盘一般开始碾压弱小的元神虚影。
意识就像豆子被石磨碾压成粉般，诡异的是没有任何痛苦。
这是元识成就元神的第一劫——抱元。
而渡过劫难的方法便是抱元守一。
一字，个人理解不同，代表的意思和意义天差地别。
如果没有纯粹如本能的意志，这一关很难度过。
而这种意志，也就是所谓的道心。
玄龟磨盘每碾压一次元神虚影，都是对道心的一次削弱。
如果道心不够稳固，无法在一轮轮碾压中固守形态，虽然不致死，却会在心中留下一道阴影，以至于下次凝结元神更加困难。
这是种温水煮青蛙的手段，如同泡完温泉水后做一次舒服的全身按摩，让每一寸皮肤都放松下来。
一旦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就是失败。
道心，亦或者说道。
在常人眼里看来是虚无缥缈高深莫测的东西。
可在修行中来说，道心很简单，无非是向道之心。
大道万千。有握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路，炼丹、阵法、铸造的路，炼金术、傀儡、血肉之路，白骨、铭文、地火水风的路，也有读书、风水、星象之路。
修行者可以选择任何一种路，可能走多远，就要看天赋、机缘、意志。
有人天赋异禀，修行路顺风顺水。也有人天赋奇差，可却福缘深厚，得大能提携，一路高歌猛进。也有人没天赋没机缘，一步一个脚印，连爬带滚踏上修行路。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必遁其一。
简单来说便是天无绝人之路。
因此这一劫难，要么天赋异禀，灵识十倍百倍于人，轻松渡过。要么有天材地宝或者灵丹妙药辅助通过。如果都没有，道心足够坚定，那也是可以的。
而凑巧的是，三者陈更都不缺。
突破陆仙境时，他的灵识便迥异于常人，足有十米方圆。
比常人周身一尺的天赋要强出太多。
至于灵丹妙药，单单这块巨大魂玉，便已经是难得的瑰宝了。
向道之心。
陈更的道心，是天变前寒窗苦读的坚持忍耐，是大学数年如一日的观测天象和钻研经文，是富贵权力加身的念旧，是同情弱小敢于向更强者挥剑，是半山秘境中搏杀水鬼的我辈书生敢为天下先。
他自认自己不是一个好人，是一个伪善的人。
因此，他在挥剑和逃避中选择前者，在生与死的可能中选择后者。
在横跨太平洋前往西州时，他遇见一个叫约翰尼亚的年轻人。
在回忆起蜘蛛侠和老妈后，他的道心前所未有的坚定。
置身天地之间，总有些意志因此薪火相传。
轰隆隆！
元神胎儿逐渐成型，一声声雷音响彻整座识海。
玄武虚影也被称作龟蛇，最是能孕养元神胎儿，此刻它迅速缩小为丈大，包裹着尚未出世的胎儿。
接下来便是第二劫。
从祖窍转移向泥丸宫，让元神胎儿回到最适合生长的地方。
这一关看似很简单，只是挪移一段距离。
可被称为劫难，这一关的危机是毫不遮掩的。
从泥丸宫中迁徙到祖窍时，元识只是细流，轻松可过。
明心古树是魂树，可大可小，并不影响。
但元神胎儿就不行了。
这一关如同母亲生产，越强大的元神胎儿，反而越容易难产。
这修行端得是无比玄妙。
你若成就普通元神，那自然顺风顺水。
可你偏偏要生一个大胖小子，那八成得难产。
而这一关，也被儒生称之“知母”。
窄小的门户卡住元神胎儿的大头，让人痉挛的痛苦如潮水般袭来。
陈更瞬间汗如浆涌，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被汗水浸透，宛如跌入湖水的旱鸭子，痛苦挣扎着，试图抓住一切能借力的东西。
九尾想作妖，可被明心古树和传承光团镇压的死死的。
只能暗自诅咒陈更“难产”而死。
这一关便是如此凶险。
一旦元神胎儿长时间无法抵达泥丸宫，很容易就会变为死胎。
这个时候，陈更的识海将会被重创，哪怕有明心古树护着不死，可元识都会消散，变为灵识，若是运气不好，可能终生再无孕育元神的希望。
陈更狠狠咬住一张折叠几次的兽皮，浑身抽搐着。
都说分娩的痛苦是最可怕的痛苦，这一关能被称为“知母”。
其中的惨烈程度非常人能想象。
怀孕？
陈更感觉自己忽然抓住什么。
肯定有人天赋比他还强，那他们的元神胎儿如何度过这一劫？
顺产不行？剖腹产！
现代医学，让陈更产生一个可怕的念头。
手术刀呢？
千丝裂！
明心古树牵引的冰凉能量可做酒精和镇定剂。
魂玉的精纯能量可以做血液。
察觉到元神胎儿的气息衰弱，陈更强忍着压力，开始控制那一丝对识海来说如刀锋般锋锐的精神力丝线。
这种难度相当于孕妇给自己做剖腹产。
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随着撕裂的剧痛如海啸般席卷而来，陈更拼尽全力拉扯住两道精神力丝线，彻底晕厥过去。
一声啼哭响起，元神胎儿落到泥丸宫中。
九尾张大嘴巴，看着祖窍和泥丸宫连接的这条“血淋淋”通道。
他真的害怕了。
对自己都这么狠的敌人，自然不可能对敌人温柔。
明心古树和魂玉默默滋养着泥丸宫中的龟蛇虚影，经由多层转化后才化为婴儿养分。
一天一夜后。
陈更睁开眼睛，迎着蒙蒙紫气修行轮回术。
同时取出那枚曹厉所赠与的七品开瞳丹。
这枚丹药也是曹厉偶然一次跌入秘境中探险所得，虽然能开辟竖瞳，可当时为了传承，加上陈更拿着闭目长刀，为了不横生枝节，他才拿出了这枚珍贵丹药。
竖瞳又称第三只眼。
俗称“开天眼”。
而天眼所在正是眉心祖窍。
陈更之所以奋力滋养元神胎儿，扩大识海空间，便是为了这一刻。
天眼不同于他所修行的轮回术。
如果说他的灵眸是望远镜，那天眼就是显微镜。
前者是为了看的远，后者是为了看的细。
前者主宏观，后者主微观。
而祖窍空间越大，成就的天眼就越强，相当于显微镜的倍数越大，观察到的更加细致。
能放大一千倍的显微镜和能放大十万倍的，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跨不过那个门槛，就相当于只能观察到细胞，却看不到更深层的离子、原子、原子核、夸克等等。
只有开了天眼，才能成为真正的铭文师、符师。
撕下封印。
一颗圆滚滚的明黄色丹药躺在盒中，陈更将其贴在祖窍，顿时传来一股吸力。
成就天眼，就在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