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弈
“小樊道友不必拘谨，我们聊聊可好？”凌崇岩态度和善，语气温柔。
“好……不知前辈想聊些什么？”他年龄尚小，面对凌崇岩这种高人不拘谨几乎是不可能的。
“小樊道友父母可还在世？”他想了解一下樊师弟的家世。
“回凌前辈，我自从记事起，就只知道自己是待在慈馆的孤儿，不知亲生父母在何处。”樊师弟回答得十分恭敬。
“哦……那定然也没有亲戚长辈了。”凌崇岩叹了口气，面露憾色。
接着，他又问起了樊师弟的师门，“那么，天极门中可还有牵挂之人？”
“回凌前辈，天极门中并无牵挂之人。”樊师弟说到这里，想起了业已身死的傅勇。
“既如此，你可愿随我回聚灵宗修行？”见樊师弟了无牵挂，凌崇岩便出言邀请。
听凌前辈居然当真邀请他，樊师弟两眼一亮，忙不迭地点头回答道：“愿意愿意！晚辈愿意！”
见樊师弟这一次点头答应得如此爽快，凌崇岩估计盼夕那丫头肯定与他吹嘘了不少。
“好，好！等盼夕封印好弈神草，我们就返回宗门。”
樊师弟激动得心怦怦直跳，感觉自己仿佛活在梦里。
“倒是你还没有正式名字，称呼多有不便。”凌崇岩略一思量，感觉有些为难。
说起名字，樊师弟尴尬地挠头，“此前遇过些长辈，但没人给我取名字，都叫得很随意。”
此事说来，当真一把辛酸，满是苦泪，远不止他说得这么轻巧。
凌崇岩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略作停顿。接着说道：“你我缘起弈神草，单名取一个弈，叫你樊弈可好？”他修为高深，给后辈取个名字这事再自然轻松不过。
“好！樊弈多谢凌前辈！”
樊师弟欣然接受，他今日不止有了新的师门，还有了名字。赐名的前辈还待他温和，给他尊重，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馨，激动得眼泪都快要掉落下来了。
凌崇岩颔首微笑，他对眼前这偶遇的少年十分满意。
在他看来，这少年虽经历了磨难困苦，但没有让卑劣刻进他的心底。品质淳朴赤诚，笑容真诚和煦。虽然他的过去肯定会给他留下不少束缚，但这并不一定会影响他将来的成就。
“去把你的包袱拿过来，我帮你收起来。”凌崇岩知他包袱杂乱，准备帮他收拣。
得了令的樊奕点头应好，欢天喜地的跑去找来自己的包袱。
看着少年欢喜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凌崇岩轻轻叹了口气，深邃的双眼中暗藏着无尽的焦虑。
一到四下无人的时候，他便会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他焦虑师尊，焦虑玲珑山的困局，焦虑聚灵宗。今日见了樊弈，虽有欢喜，但细一想又添出一份新的焦虑。
他从不在小辈面前显现任何焦虑。但，他的内心时刻重压如山。
这近二十年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推搡着他。他被迫去了许多不必要的地方，做了许多无法选择的决定。
这些经历中有太多禁不起推敲，但他要么没有精力，要么没有能力去一一深究。
这次弈神草买的就十分蹊跷，就如同有人故意透露消息给他。在凤远城等他到来，然后指定卖给他一样。
就连这株草的拍卖过程，都十分唐突。
他赶上的这场拍卖会主题是晶、淬类矿石，现场云集的大多都是阵、器行家。他携了重金，打算先看看入场的都有哪些棘手的人物。
没想到他前脚走入包厢看着上一件拍毕，拍师后脚便开始拍卖这株草药。
随着拍师介绍完毕，这草药即刻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凌崇岩这才知道它原本没在拍单之中。
参会众人都不知晓它的存在，一个个虽也觉得难得，但此行都志不在它。
不少人猜忌这草药是某个竞争对手临时放出来故意搅局，为的是消耗旁人的资本，便没有死咬不放。
十几轮竞价下来，跟拍的人见价格上去了，便纷纷退出。都怕花了大价砸在手上导致买不到心仪的灵材。
最终，凌崇岩用一个还算公道的价格顺利拿下。
交割时，他让付清远去重金打点，看看能不能询出卖家消息。
付清远本就是这里的常客，与潮海楼各路拍师供奉私交颇密。经常私下给些好处换取情报信息。
但这次，他却一无所获。对方根本没留下任何有用信息，落锤时便预支了灵石提前离场，早已不知所踪。
凌崇岩望着街上来往的人群，目光迷离。
“凌前辈？”樊弈已经取了包袱返回，他将矿锄矿灯靠在桌腿边，再把包袱放到了桌上。
凌崇岩转过身来，神色已经恢复如初。
他打开樊弈的包袱，坦然笑道：“你运气不错。你可知道，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外带着这一包灵石，如同举火夜行？”
樊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懂啥？他啥也不懂……
“灵石若不存放在蓄灵阵里，便会慢慢释放灵气。只要数量足够多，修为高深的人，便会远远察觉。”
说到这，凌崇岩笑容更甚，“要不怎么说是缘分呢？细想起来还真是妙不可言。”
他拉出木椅自己坐下，然后让樊弈也坐在对面，同他细细的理了一遍。
“首先，若这弈神草不是今日拍卖，我们肯定不会碰面。”
“其次，若不是盼夕执意要来。以我御器的高度，定是探查不到你。”
“再者，你若不靠近山顶掘洞过夜。以这包灵石的灵气强度，我们料定无缘。”
说完，他往后仰仰身子，越品越是觉得有趣。仿佛冥冥之中有人刻意安排一般，这其中的任何一步错开，他们就不会有这段缘分。
樊弈照样似懂非懂，反正有缘这层意思倒是理解了。他表情腼腆，也不好意思细问。
凌崇岩见他面皮薄，哑然失笑。他身体前倾，打开包袱，将灵石包裹单独拿出来翻看。
“这些灵石确属原石，成色各异，品相不一，都还未切割过。对你来说，倒是不菲的一笔。我暂且帮你收好，日后随你取用。你看这样可好？”
樊弈毫不犹豫点点头，在他看来，这凌前辈十分温和客气，不可能是坏人。
见樊弈已经同意，凌崇岩便伸出双手，掌心相对。右手大拇指上的青色指环微光流转，射出一片流光，这流光笼罩住包裹，再向左手流去。
相对的左手大拇指上也有一枚黄色指环，同样微光流转，将那片流光吸了进去。而那被罩住的包裹，便随着流光越来越小，最后流入了黄色指环便消失不见了。
凌崇岩有意演示给樊弈观看，将纳戒储物的过程清晰缓慢地给他展示了一遍。
樊弈屏气凝神，看得全神贯注，满脸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