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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持续了多久，疼痛过去，东无笙长出一口气，缓过劲来。

       她抬头看向海瑟薇，调整了坐姿，音调比起方才略微降低了一点，但气息平稳，“那么，现在女王陛下愿意认真地听我说几句话了吗？”

       海瑟薇只是眼睫一抬，那双蔚蓝的眼睛仔细端详了东无笙片刻，似乎在考量她这话的分量。片刻后，她略微一压下巴，“请讲。”

       “恕我冒昧，女王陛下，”东无笙停顿了一下，忍下涌到喉咙的咳嗽，“这些天我调查了一些与您有关的事情。”

       “我先请问一下，您是否与现任修士联盟盟主顾长庚达成了某种协议？”

       “是。”

       海瑟薇轻轻点头，肯定了东无笙的说法，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表示。

       东无笙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稍带倦色，“那请再允许我斗胆猜测一下您和顾长庚的交易内容——”

       听到这句话，海瑟薇的眸光深了深，但她最终没有说什么。

       “乔治的下落，以及帮助沙洲国平定战争……”

       海瑟薇的脸色已经有了些微的变化。

       东无笙继续道：“我想知道，这是不是顾长庚许诺给您的条件？”

       “……”

       海瑟薇沉默了一下，垂眸缓缓点头，“……是。”

       “那，来做个交易吧，女王陛下，”东无笙那张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我相信我给您的条件一定会比顾长庚的更丰厚。”

       海瑟薇轻轻拧了拧眉，大概也对事情如此的发展存有疑虑。

       “……”

       但凡此刻坐在面前的换一个人，她可能都不会坐在这里听对方把话说到这个地步。

       但，此刻对她说出这些话的人是罗刹女……那很多事情考虑起来就不一样了。

       “请讲。”

       “乔治的下落，我同样能够提供给您，甚至，我想应该没有能够提供比我这里的更详细的情报，”东无笙如此说道：“但我不得不提醒您，您得到的信息恐怕并不会是您想要的。”

       闻言，海瑟薇心里微微一沉。

       罗刹女这话是什么意思，海瑟薇·琪路亚特心里很清楚。

       沙洲国自开国以来的历任国王，从来没有姓琪路亚特的，她海瑟薇是第一个。

       她也是近几百年来唯一一个外姓国王。

       而乔治，乔治·沙明恩，他才是本该成为沙洲国国王的那一个。

       他也曾经是她的联姻对象，亦是……她从小爱慕的心上人。

       年轻时候的海瑟薇对政务和继承权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她也还算是有几分仙缘，原本或许会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谁成想半路遇见了乔治。

       为了这桩婚事，她央求了父王好久。

       放弃自己从小追求的剑术，接受了来自父亲的众多约束，让自己变得像是一个合格的皇家女儿，这才终于向父亲求来了这桩她梦寐已久的婚姻。

       然而，故事的另一主人公却不同她一样期待这门婚事。

       乔治在得知了这桩婚事之后大发雷霆，他激烈地与自己的父亲争吵、抗争，用尽一切手段抗拒这件事。

       起初海瑟薇不明白原因，听侍女说他希望自己的婚姻能由自己做主，她还很高兴，觉得自己看中的男人果然和那些只知道赛马打仗的家伙不一样。

       至于他不愿意接受自己，海瑟薇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单方面地关注他，乔治对她根本还不熟悉。

       熟悉了以后，情况一定就会有所好转。

       即便接触了以后，乔治还是不喜欢自己，海瑟薇也相信只要自己持之以恒，终有打动对方的一天。

       人生里没有过无力感的人，才能够有这样的想法。

       事实往往难以如愿。

       自打她一出现，乔治就和她保持了距离，起初还对她大胆的示好和追求表现出无奈和克制的苦恼，那个时候乔治虽然总是斩钉截铁地拒绝她，但也还是保持着礼仪和体面。

       时间久了，耐心总会耗尽，乔治开始尽可能地躲着她，好不容易碰面一次，乔治的态度也冷漠得让她难以接受。

       海瑟薇这才发觉，似乎无论她怎么做，乔治都不会喜欢她。

       海瑟薇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她为了这桩婚姻付出了那么多，她已经答应了父亲，退出了剑术的修行，接受了成为皇后的训练，父王不会允许她现在反悔，而且从前一齐练剑的老师和朋友也都对她失望不已，她根本没脸回去见他们……

       她好像……已经回不去原来的生活了……

       她本来不在乎这些，只要能得到她梦想的爱情，付出一切她都觉得值得，可现在事情似乎并不如她想象得一般。

       乔治最终没能成功推掉这桩婚事。

       他们的婚礼日期很快敲定。

       对于联姻这件事，乔治的觉悟似乎并不如寻常的皇室子弟。

       不得不每天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这让乔治的态度越发得冷漠和排斥。

       海瑟薇很失望。

       她想要的是一份和她想象中一样的爱情，而不是这样一桩永远埋葬爱情的婚姻。

       海瑟薇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能盲目地等待，祈祷事情会出现转机。

       也许等婚事定下来了，乔治死心了，就会试着接受她了。

       只能抱着这样盲目的期待等待下去。

       可是现实并没有给她一个转圜的余地，反而让一切变得更糟。

       婚礼当天，乔治一个人离开了。

       想象中的爱情没有出现，如今就连婚姻也成了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一夜之间，她成了两个国家的笑话，父亲视她为皇家的耻辱，要与她划清界限，沙洲国的国王，乔治的父亲，也就是她的岳父，说作为补偿，可以让她和孟庄的弟弟结婚。

       可这还有什么意义？

       她要的又不是这一纸毫无用处的婚约。

       海瑟薇心灰意冷，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糟糕透顶，她想要放弃。

       就在婚礼那天晚上，海瑟薇穿着那身曾经梦寐以求的洁白婚纱，在自己房间的露台上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血从伤口中不断流走，身体慢慢发冷……那时候的海瑟薇闭上眼，想象着再睁眼的时候，世界会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自己也将会是一个全新的自己，带着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发出生命最初的一声啼哭。

       海瑟薇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再睁眼的时候，她穿着被血染红的婚纱，仍然躺在那个面向花园的露台上。

       此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刚刺破云层，花匠已经拿着剪刀在花园里咔嚓咔嚓地活动起来了，宫殿之外的什么地方，传来了很悠远的驼铃声。

       还有不知名的鸟略过底下的牙美湖，在湖面上留下一串细碎的涟漪。

       这番景象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平静地欣赏清晨的沙洲国王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