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久违的礼物
对于在神之光辉下生活了千百万年的诺兰德人来说，神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神在这个世界里就好像空气，不容易见，却无时无刻不环绕在周围。
人们需要神的指引。
神需要人们的信仰。
神离不开人，人离不开神。
祖祖辈辈习惯了聆听神谕，目睹神迹，为神奉献，为神而战。
一旦神死了，人们的信仰就没了。
或许再过百年，那时的人们已经习惯了无神的世界；但现在不行，不知撒奥丁众神是什么时候死的，最多不超过18年。
成年人还接受不了没有神的现实，就像没有了空气，人就无法存活一样。
信仰缺失对成年人的影响是深刻的，很不利于王国的精神文明建设，只继承、不开拓，就不能实现可持续性发展的良性循环。
别的地方他可以不管，这里他要管。
这里是他的“龙兴之地”，这里的人民是最早从龙的第一批追随者。
这个问题很好解决。
神死了，就再造一个神，这对于他来讲很容易。
秩序是这个世界的本源规则之力，只要规则不变，随便指点个什么人，就能造出一个神来。
有神了，信仰就回归了。
“知道吗，隔壁家的二狗子成神了。”
这种事在诺兰德世界不是没有发生过，要不然神界中的万神是从哪里来的。
神仙本是凡人做。
只是凡人志不坚。
《成神指南》系列丛书一向是诺兰德世界最赚钱的出版物。
当然，诺兰德世界的神不仅仅是人成的，还有其他高等级智慧生命，比如龙、地精、精灵、甚至是魔兽。
众生平等，皆可成神。
亚乌迪斯的创世理念，老头儿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诺兰德世界的所有生命体都有包含神性，哪怕是一个细菌。
只可惜他孙子把路走歪了。
富不过三代。
大富之家必有不肖子孙。
那老小子弄出一个万神殿，实行九品中正神灵管理体系，把神分成下、中、上三等九级，开创神格准入制度。
新晋的神要上交一部分领悟规则换取神格，才能进入万神殿拥有一席之地。
上交越多，神格越高。
当年他也是因为这个砸了神界之门，从此跟撒奥丁水火不容。
若干年之后，他反倒理解了撒奥丁。
老小子继承了他爷爷的财富——至高权杖，却没有继承他爷爷的精神——吃苦耐劳；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诺兰德世界的各种规则在遵循着宇宙本源之秩序规则，无时不刻不在演化变化。
撒奥丁不肯跟随世界变化的脚步，主要是不想吃苦，就想出这么一个办法，巧取豪夺诸神的规则之力，来维系他的统治。
只愿抬头看天，不肯脚踏实地。
早晚都是个死。
现在怎么样，死翘翘了吧。
一路信步闲游，向记忆中的黑玫瑰庄园方位走去，却径直来到了六环城的中心-王宫。
王宫前的大广场上人不多，正中心位置竖立着一尊高大雕像。
苏烁抬头望去，就看到了……自己。
已经死了的自己。
啊、对，我也死翘翘了。
……
1盎司顶级兰蒂斯天然魔力水晶价值多少钱？
10盎司黄金。
一尊25米高，通体用顶级兰蒂斯天然魔力水晶雕刻而成的雕像，值多少钱？
无价。
雕刻时的下脚料就足够人们疯狂了。
何况，这是一尊神像。
所有与神有关的艺术作品都会被赋予一丝神力，这是秩序规则所赋予这个世界的法则。
魔法之神的神像，可以想见，当初这尊神像完工之际，会有怎样震人心魄的神迹显现。
绚烂的神光可能在十万魔法里之外的地方都能看到。
诺兰德无处不魔法。
而现在，被称为海底最亮之星的兰蒂斯魔力水晶黯淡无光，无数大大小小的裂痕遍布其上，仿佛一阵风就让其烟消云散。
这就是神死了的标志。
神界死了一个神，人间这个神的所有形象都会出现类似的情况。
显然，现在诺兰德大陆上的所有神殿、所有与神有关的形象全是这副模样。
站在雕像下方，苏烁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自己。
确切的说，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形象。
雕刻家显然没有选择自己最英明神武时的形象，淡金色的卷发蓬松杂乱，魔法学徒的灰布粗衣上还挂着污渍，左手拎着药锄，右手一株噬金草，脸上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黑黑的瞳孔凝视着前方，似乎在跟谁说着什么。
好挫。
苏烁摇头。
忽然心弦一动。
这是……
这是梅丽尔第一次见到自己时，自己的样子！
“这个是什么呀，这个好像是魔鸢花，是不是嘛。”
“……”
“这个是什么呀，这个好像是噬金草，是不是嘛。”
“……”
“这个是什么呀，这个好像是三线菊，是不是嘛。”
“你好烦。”
“这么小气，不理你了，哼！”
没有一见钟情，相反，两人最初的见面很不愉快，梅丽尔却深深记住了自己的形象。
这座神像是梅丽尔为自己竖立的！
原来，我的第一面在你心里留下了这么深的烙印。
视线转移到雕像的基座，同样是兰蒂斯天然魔力水晶雕刻的底座上刻着一行以古魔法语撰写的字。
【献给我的永恒爱人——亚当·斯达特
你永远的梅丽尔祝你生日快乐
诺兰历灰月纪元249年 秋】
轰地一声，无数记忆在脑海中飞速闪现。
……
“亲爱的，我想送给你一个礼物。”
“好的，宝贝……斯奈德，你继续说……打住！东线战场要不惜一切代价顶住，我们才能在中线打开局面……不要跟我讨论伤亡，我说了，不惜一切代价！……亲爱的，我在开会。”
……
“你能回来一趟吗，我的神，我想当面祝你生日快乐，给你一个小小的惊喜。”
“宝贝，你的祝福我收到了，抱歉我回不去；刚德，传我的命令，立即召开御前会议……”
……
“我不想回去，我才来一天，我要跟你在一起。”
“宝贝，前线太危险了，万神殿随时可能动手，你必须走。”
……
“我们会胜利吗？”
“是的，宝贝，相信我，打赢这场大会战，黑玫瑰帝国兵锋所指，万国臣服，我将成为诺兰德大陆唯一的主人！而你……
“我怀孕了。”
“将成为亿万兆子民唯一的皇后陛下，到那时我要横扫神界，撒奥丁，他算个屁！我会成为诺兰德人间神界唯一的主人，而你会成为万神之母，我的宝贝！”
“你的知道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会把整个诺兰德当做礼物送给你，好了亲爱的，不说了，大军开拔了。”
……
这些记忆在他的脑海中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印象，他只记得通过影像魔法跟梅丽尔有过几次通话。
但具体说了什么扭头就忘了。
那个时候他太忙了。
以一块大陆之力对抗六块大陆的兵力，日理万机不是虚言。
从诺兰德离开之后，他更没有回忆起这些往事，用时间一点点消磨心底最深的痛，直至遗忘。
当这些深埋在心底的往事再一次翻起浪花之时，他恍然大悟。
他知道了这座城的由来。
这是梅丽尔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在两人当初相遇的地方建起一座属于两个人的爱巢。
他也明白了这座城名字的含义，永恒之城。
不是神永恒，不是魔法永恒，不是权力永恒，不是江山永恒。
是爱永恒。
是“我对你的爱永恒。”
梅丽尔。
苏烁有些发呆。
我已永恒。
你用你的生命为我铸就永恒，你却永远的离开了。
当年的选择看起来无比正确，以一隅吞一国，以一国吞十国，以十国吞下整个大陆，以一块大陆，想要吞下七块大陆。
甚至想要吞没神界，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回头看，一切都是错。
一念千古恨。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不要江山，不要成神。
我只要你。
古井无波的心境荡起波涛，苏烁伸出手，去触碰那行字里的“梅丽尔”。
温润微凉的触感好像触摸到了她凝脂肌肤。
然而，惊天动地的变化在一触之间发生。
唰地一下。
黯淡无光的神像表面激起一阵亮光，随着他指尖的滑动，璀璨的光亮从魔力水晶深处荡漾而起。
转瞬间，大大小小的无数裂纹瞬间修复，神像高大的身躯绽放出绚烂夺目的光彩，好像一颗高大的太阳放出道道神光。
神光越来越盛，照亮了王宫广场，照亮了三环城，照亮了六环城。
照亮了整座永恒之城。
神迹重现！
……
在神光荡起的那一刻，数百万人口的永恒之城安静了。
天地间似乎只有神光在照耀。
无数臣民凝望着王宫方向，瞪大了眼，张大了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那是神迹！
路上的行人，商铺的店主，守卫的军队，市政厅的官员，偌大的永恒之城无人站立，所有人面向王宫跪倒，激动的热泪奔涌。
黑玫瑰王国的神没有死！
那位大人回来了！
我们的魔法之神重现人间！
“魔法不灭，吾神永恒，赞美你，魔法之神！”
沉寂了十八年的赞美诗不知从何人口中唱出，顷刻间形成数百万人的合唱。
震天动地的歌声中有泪水在飞扬，有热血在激昂，有信仰在荡漾。
似乎在回应着信徒的歌声，神光从王宫广场上冲天而起，直冲云霄，在翻滚的乌云中照亮天际。
持久不散。
……
王宫广场周边已跪满了人。
人们流着热泪大声唱着，把赞美献给那个神像下带着魔法眼镜、服装怪异的年轻人。
他不是亚当，他不是魔法之神。
他就是亚当，他就是魔法之神。
他是亚当的转世，他是魔法之神在人间的化身。
他是神之子！
清冽的嘶鸣从王宫深处响起，空中荡起阵阵涟漪，一道白影由远及近疾驰而来。
那是一头罕见的独角兽，形似骏马，通体雪白，顶额上一支尖尖的银色尖角闪耀着光芒。
穿着白纱睡衣的赤足少女飞身跃下独角兽，比白飞飞还秀丽三分的精致小脸儿上满是泪水。
疾跑几步来到苏烁面前，屈膝跪倒，激动的哭道：
“梅丽亚拜见神子大人，魔法不灭，吾神永恒！”
苏烁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几十亿年来他第一次失态了。
眼前的少女犹如梅丽尔重生，那嘴、那眼、那脸，唯有闪闪发亮的淡金色秀发和黑黑的瞳孔与神像一模一样。
梅丽尔，亚当。
梅丽亚。
这是……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