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5秉烛夜谈
西苑。
海瑞跟随在朱载垕身后，一步一步走着林间小道、注视着远处的湖泊。
朱载垕找了一个亭子坐了下来，示意海瑞不要太过于拘束。
宫女们端着茶水与饭菜而来，很快将石桌摆满菜肴。
海瑞看着宫廷的菜肴，奢华而又朴实、简约而又复杂。
“对比你昨天的饭菜，可否大快朵顾？”朱载垕询问着海瑞。
海瑞面带着笑容，心想臣子的一切行为皆在皇帝的监控之下。
大明锦衣卫越来越恐怖、越来越低调，以至于让文官们忘记了这个部门。
朱载垕是一直在西苑享受生活，但并不证明他是被囚禁在西苑。
朱厚熜明确的告诉了朱载垕，皇帝到底该做些什么事情。
“臣海瑞从出仕到现在，从未结党、一直是孤身一人。
臣想事情就应该是原来的样子，上对得起万岁、下对得住百姓。
如果连这基本的要求都无法做到，这个官当得很失败。
臣与圣上一样，一直是被孤立的对象。”海瑞缓缓回答。
朱载垕拿起筷子吃着饭菜，内心分析着海瑞的话语。
简单来说，海瑞既不是科学派、也不是海党，而是皇党。
“假若君主不圣明，你该如何选择？”朱载垕询问着海瑞。
“内阁代替君主！”海瑞明确的说道。
朱载垕放下筷子，双眼注视着眼前的海瑞。
海瑞依旧是不亢不卑的姿态，目光直视着朱载垕。
“饭菜不符合胃口吗？”朱载垕好奇问道。
海瑞立刻端起碗筷吃了起来，自己的的确确是饿了。
人虽说是在京城里，但每天的事情越有着一大堆。
毕竟最早的廉政公署已经正常运作，需要海瑞来制定纲线。
这个兼并御史台的机构，现如今成为了众文官头上的利剑。
“对于现如今的内阁，你有什么看法呢？”朱载垕继续问道。
海瑞一边吃着饭菜、一边深思，大明的内阁是空前强大。
皇帝根本就不需要处理政务，一切有内阁自行处理。
对比之前的那些王朝，明朝的政治是进步了。
如果单靠一个皇帝来中兴帝国，那这个帝国注定走向衰败。
可大明却已经走向衰败，不是皇帝不行、而是内阁不行。
内阁为什么不行呢？这就需要引申到体系。
“内阁是进步的象征，有了内阁才能制衡六部。
可现如今都没有取得一定成效，关键还是体系没有改变。
首辅与宰相的差距，前者是虚权、后者是实权。
既然是虚权的话，自然是没有改革的自信心。”海瑞点明主题。
“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压力，来自于圣上您这边。
圣上想要改革、首辅则是实权，圣上不想改革、便是虚权。
在改革的途中，圣上有任何的想法、都会改变首辅的思想。
故此！变法很难成功，思想太多了！”海瑞补充着。
朱载垕是知道这些，皇帝不能管太多的事情。
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
外行管内行的结局，那就是年年打败仗。
朱载垕正是担心这一点，所以一直没有干涉内阁的运转。
安安心心的在西苑修床，偶尔出来露露脸。
具体的事情还是内阁处理、太监批红，紧要的事情则是有朱载垕亲自审核。
“父皇之前和我说过，关于内阁重组的工作。
作为天下之主，的的确确不能管太多的事情。
因为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有限，而作为皇帝、必须要掌握驭人之术。
驭人之术就是帝皇之术，控制了人、才能控制一切。”朱载垕停顿一下。
“目前朝中是三足鼎立，徐阶、高拱、张居正。
均衡是达到了，效果却一直没有见到。
徐阶、高拱还是以世家为重，根本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他们要求的自治，无非是想要架空朕。”朱载垕与海瑞对干一杯酒。
“是皇家银行吧？”海瑞心里很清楚。
朱载垕点着头，大明有三家银行、海氏银行、晋商银行、皇家银行。
晋商银行与皇家银行只存在于北直隶，二者是敌对的关系。
可晋商银行再厉害，也没有货币发行权、不属于央行。
皇家银行已经发行了新的纸钞，拿下了八层的北直隶市场。
“朕靠着朕的名望，吸纳着北直隶民众的存蓄。
晋商来了之后，一个劲的抢夺市场、靠着钱砸出了通天大道。
朕是不会把银行交给世家，所以他们明里、暗里与朕斗法。
资本的力量，朕是真真实实感受到了！”朱载垕有些疲倦。
宫女也是站在后边，给朱载垕按摩着额头。
海瑞静静吃着饭菜，对于资本、自己的了解是最深入的。
“臣之前就是海氏银行的行长，对于资本是极其的厌恶。
资本会把一切变成商品，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
人的尊严、法律的尊严、道德的底线，都是可以做得到。
我大明是以孝与德治国，但在这种环境之下、还有卖儿卖女之人。”海瑞苦笑着。
“可在海外之地、资本横行，有何商品？
其一！人命！其二！法律！其三！权力！
比如说。。我这颗价值千万的项上人头，可是有许多人想要得到。
一千万呢！数百万白银！一颗人头！”海瑞郑重的说道。
朱载垕面带着笑容，这个事情自己当然听说。
海瑞是不在意，因为有着海正的侍卫保护着。
同时锦衣卫的人，也时时刻刻跟随着海瑞。
故此想要对海瑞动手，首先要过了这两大关才行。
“去往东北！是太上皇与朕的意思，你可明白？”朱载垕知道这是去送死的行为。
“臣出仕的那一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不管遇到多强的敌人，臣依旧是无所畏惧。
此次镇守东北，臣能明悟圣上的用意。
子渊一样明白，还请圣上不要担忧。”海瑞直言道。
在文官眼里，去往东北就是把人头给女真一族砍。
毕竟出了山海关，那可是一点安全保证都没有。
即使是有着火器队伍，但平原之上的骑马砍杀非常的轻松。
一千轻骑就能诛杀海瑞，无需太多的骑兵。
“夜深了！去书房吧！”朱载垕擦擦嘴。
“朕的身体你们知道、朕也知道，所以要未雨绸缪呀！
朕不是合格的君主，但也绝非是庸君、昏君！”朱载垕漫步在林间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