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草芥
山谷荡起层层回音。白虎发出低微的威胁的声音，随后又低头喝水。
除山谷回音外，再没有其他声音。
“苏，你看。”大脑袋举起一条细蛇。
等他跑近了，苏正才看清，原来只是一个狭长的布条。
“这是艾莉萨身上的，”大脑袋甩着满脑袋水说道。
苏正一看，淡白色的迷彩军装面料，确实是艾莉萨身上的。
这说明艾莉萨她们到过这儿。
在随后的搜索中，他们又发现了更多的迹象。
有女人们遗弃的破烂衣服，食物包装，罐头盒子。
最后他们发现了搭建在大树上的临时帐篷。
“她们曾在这里等过我们。”苏正声音有点沉重。
众人都明白什么意思。
她们现在不在这里，一定有什么力量让他们不得不离开此地。
在下边一直孜孜不倦想找点食物的大脑袋突然尖叫一声。
众人忙循声跑了下去。
察灯也从树上溜了下来。
齐祥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呕吐。
那是一具破残的女尸。
女尸头颅被重物砸开，脸也被什么东西啃食干净。同样被打开的还有她的胸腔，红紫色模糊一片很是瘆人。
肚腹的位置也被啃咬开来，苍白的皮肤外面散落着紫红色的血管和肌肉，像零落的腐败藤蔓。
尸体已经散发出臭气。
听见动静，有几条混体通红的腹蛇从身体内缠绕钻出，“呲呲”吐着红信子。
简直像是来自地狱。
“这是我们的女人。”大脑袋声音带着颤抖。
很快大家就都发现了这一事实。
即使衣衫已经零落残破，面孔只剩泛着星点红光的白骨。
但她脚踝处，有以前土匪给她烙上的烙印，苏正救的这些女人中，每个都有。
此刻它那么鲜明的显示在那里。
让苏正混身发抖。
他强制抑制半天，方才略微平静。
“架上柴，把她烧了，不要这样抛尸于此。”他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
“或许是‘夜枭’干的”身后察灯的声音低沉又带着点尖利，很明显也是十分紧张。
“什么夜枭？”
“是传说中在沙漠中的一个食人部落，他们爱捕杀同类，然后食用对方的脑子以增长智慧。食用对方心脏以增长气力。”
他顿了顿。“我看她的脑子和胸腔是被重物砸开的。那是人干的。”
“他们是人？”苏正转身问道。
林间一片沉默。
“我不知道，只是听过这个传说。”良久，察灯的声音轻得像随时飘散的风。
虽早已见惯了死亡，可身边的人死得这样残酷毫无尊严。
苏正受到的震憾像被举着撞锤直接撞到了心上。
火焰吞噬着干草和细柴，先还很小，试探着轻轻舔舐。
野心膨胀的它随后一哄而起，发出一声爆响，畅快的燃了起来。
一股淡淡的白烟飘散。架在上面的干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尸体放在最上面，搬动的时候，察灯挥刀斩去了那几条蛇的脑袋，此刻它们红褐色的身子还扭个不停。
齐祥终于忍不住又吐了。
他背过身去，吐了个昏天黑地，胆汁都吐出来了。
阿虫有些迷茫的离着火堆五六米远，眼睛却一直盯着看。
一股轻烟直上天空，奥耶腾的嘴里念念有词。
苏正不信神，却暗暗希望奥耶腾能超度这个苦难的灵魂。
不知道她以前是怎么样的，可就苏正看到的情况来看，她一辈子几乎就只有苦难。
上天为何要给人安排如此残酷的命运。好像生下来就是为了受苦，然后再毫无尊严的死去。
苏正感觉自己有如草芥，像爬行在沙漠中的蝼蚁。
火堆烧旺，大火冲天而起，将尸体紧紧包围。里面是最纯净的世界，纯粹的能量。
无论如何，愿你的灵魂安息。
白虎在高高的一块岩石上静静观看。
苏正四周看了看，森林里有一股奇异的寂静。
不知名的树枝低摇，阳光穿透树顶照射下来，林间有温暖的黄色光线，像回到了小时候的那些下午。
那些一心只惦念着玩具无忧无虑的时光。
可眼下不同。
只一个恍惚，苏正回过神来。
此刻已是完全另外一个世界。童年的那些美好，此生恐怕都再也找不回了。
老兵在前面一声呼哨。
众人奔过去。
“你看，这是她们的脚印。”老兵指着地面。
那是被践踏成一堆的烂泥，在烂泥边上，有好些脚印杂乱。
“你看，这是她们的。”
在旁边，橡果树、姜果棕、哨兵树下都有另外的脚印。
那脚印奇大，且有清晰的指印，从有些脚印可以看出，有六个指印。
“夜枭，”察灯的声音很冷，“传说中有六个脚趾的怪物。”
“她们碰上了夜枭。”老兵点点头道。
“只有艾莉萨有枪。”苏正担心的说道。
“从脚印来看，她们是在向西，那会深入森林。”察灯道。
“我们去找到他，所有人戒备。”
“圆饼”挣扎着坐起来，“我已经可以自己走了。”
苏正过去掀开他盖着腿的长袍。
还好，虽然条件恶劣，环境艰苦，他的腿还真的结痂了。
只是小腿的一侧明显的少了半截，看上去像某个怪异的树枝做成。
“扶他起来试试。”
“圆饼”一听兴奋异常。
我“早该起来了我跟你们讲，我从小恢复得就快。”
他搀扶着大脑袋站起来。
眉头微皱了一下。
“绝对没问题，我跟你讲。”他嘴里不停。
脚下却一软，“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没事，没事”，他吃了满嘴落叶和腐泥，嘴里还含混不清，却忙不迭的说道。
可挣扎了几次也爬不起来。
他的脸憋得通红，苏正将他拉起来。
他兴奋的神色不见了，眼眶红红，在强忍泪水。
“我成了一个废人。”他呜咽道。
阿虫站在旁边面无表情。
“你只是需要时间锻炼和恢复，从今天开始起，扎营的时候你都不能再躺在担架上了。”
“你得起来锻炼。”察灯接口道。
苏正点点头。“没有人是废物。”
“现在乖乖躺好，还有女人等着我们去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