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施恩收卞祥
西门大姐正要转身，身后忽然传来“噗通”一声。
就见小女孩的母亲，一把拽倒呆滞的女儿，跪伏在地，一个劲地给西门庆父女频频磕头。
“谢恩人收留！谢菩萨收留！”
西门大姐吓一跳，望着母女俩，一时手足无措。
西门庆眉头紧蹙，想要阻止，因抱着女儿，行动不便，已是阻止不及。
孙雪娥见机得快，忙上前拉起母女二人。
还是晚了！
呼啦啦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又少，争先恐后，一拥而上，在西门庆等人身旁跪伏一地。
“请贵人行行好，收留俺吧！”
“请好人给口饭吃，俺娃快饿死了！”
“官人把俺娃买下吧！”
……
这方动静才起，远处正无助的流民，似乎看到了救星，纷纷聚拢过来。
瞬间，西门庆等身处之地，被流民围得水泄不通。
杜兴猛地拔出随身携带的鬼头刀，护在西门庆身前。
一张鬼脸，阴沉冰冷似万年寒冰，盯着跪在地上的流民，但凡有异动，他定绝不手软，毫不犹豫出手，让他去见阎王！
西门大姐哪见过这般阵势，吓得脑袋埋入西门庆怀中，一个劲地嚷嚷。
“爹爹，我们回家！我们快回家！”
脸色苍白的孙雪娥，躲在西门庆身后，小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衫，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
西门庆拍拍女儿的后背，轻声在耳边安抚。
“莫怕，莫怕，他们不是坏人，不会伤害我们的！”
“杜兴，莫紧张，放轻松点！”
西门庆本想一走了之，可真狠不下心来，从后世来，做不到铁石心肠！
尤其面对这群老老少少的膝盖，莫名心酸！
对着一众流民，西门庆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驾车的来旺。
“各位乡亲都起身，莫要吵嚷，跟着我的家仆走，他会安排大家伙喝口热粥，至于以后，就看各位的造化了！”
来旺看着马车，一直在外围，有杜兴在，他倒不担心主家安全。
“把这些人带去大院，熬点稀粥，先接济一下，解个燃眉之急。”
西门庆交待道：“寻了玳安，让他去县衙，或去州府，请衙门出面赈济。”
来旺点头，也不废话，招呼了一声，赶车率先朝大院而去。
流民纷纷起身，随在来旺身后，扶老携幼，迤逦前行。
流民一路走，一路呼朋唤友，等到西门残破不堪的大院时，男女老少，足足有二三百人之多！
“官家要赈济？”
“为何是去西门大院？”
“怕不是要闹事！”
一时，县前街上，街坊四邻，商贩行人，议论纷纷，喧闹异常。
“不对，是西门庆发善心，‘宴请’流民！”
待“明白人”一通解释，人群瞬间炸了，这可是清河百年难见的新鲜事！
“俺也听说了，西门家办丧事，连个吊唁的也没有，半夜匆匆就入了土，这事后的宴请也没个人，才请这些流民、乞丐凑数！”
“这得多丢份！”
“不过，这么多人吃大户，就西门氏那点剩下的破砖烂瓦，怕是不够嚼的！”
“我看那西门庆是个奢遮的汉子，莫要瞎嚼舌！”
“……”
望着西门大院乌泱泱的流民，西门庆惊地目瞪口呆！
“这，恐怕整个清河的流民、乞丐，全来了吧！”
“吃大户？”
西门庆一时哭笑不得。
顾不上街面看热闹之人的议论，担心有人浑水摸鱼，惹是生非，急命来旺快马赶去墓园，召陈达、縻貹过来，以防万一。
好在两地不算远，大约一盏茶功夫，陈达、縻貹、庞万春、王希孟赶到，就连腿上有伤的时迁，也跟了过来。
西门庆没有废话，召集众人，发号施令。
“杜兴兄弟做总管，全权统筹。”
“万春兄弟找一处地势稍高处，居中监视，若有人闹事，不必顾忌，立即出手，但莫要性命！”
“其余诸兄弟，四处流动监督！”
众人知道轻重，领命而行。
西门庆拽住时迁，瞧着他的腿，关切道：“腿伤未愈，不碍事吧？”
时迁心中一暖，拱手道：“多谢哥哥惦念，未伤及筋骨，将养几日，就会痊愈。”
西门庆点点头，见四下无人，悄然道：“有件紧要之事，需要兄弟帮哥哥去查探一番。”
时迁神情一肃，拱手道：“请哥哥差遣！”
西门庆脸色阴沉，拳头紧握。
“刚刚县衙班头李皂隶传话，王招宣府上要寻哥哥的麻烦。
哥哥本待过段时日，腾出了手，慢慢拾掇那王三官；既然王三官急不可耐，那就早点了结！
兄弟别的事情不要做，若腿脚利索，设法打探一番王招宣府上的动静，哥哥也好知己知彼。”
“哥哥放心，小弟这便去打探！”
时迁没二话，拱拱手，转身便走。
西门庆忙拉住他，一脸严肃地告诫。
“注意安全，不可为时，莫要冒险，兄弟的安危，比那王招宣府重要！”
时迁目光泛红，再次拱手，没入人群，转瞬不见踪影。
看着时迁消失在人丛中，西门庆暗自点头。
“卿不负我，我必不负卿！”
收回思绪，西门庆又招来玳安。
“小弟，你去药铺寻傅掌柜，由他来负责查看流民中是否有病号，我们要做好防疫，若出现传染病，那可就大条了。一定要监督所有流民清洗身体，换掉衣衫！”
玳安离去，西门大姐拉着孙雪娥过来，目光怯怯。
她已不复起初的热心，甚至想远离这些流民！
她盯着爹爹忙前忙后，一刻不停，暗暗后悔、自责！这，全因自己多事，给家里带来了大麻烦！
“爹爹，给您添麻烦了！”
西门庆蹲下身，看着难过地快要哭出来的西门大姐，一脸灿然地捏了捏她的俏脸，摇了摇头。
“爹爹不麻烦，反而爹爹很高兴。你做得对，爹爹替你自豪！”
西门大姐神情一怔，盯着西门庆的眼睛，她认真分辨，爹爹是不是在说反话，安慰她。
“爹爹说的是真的！”
“现在，爹爹帮大人，你要帮那些小客人，看看，她们能不能成为你的朋友！”
西门大姐脸上，瞬间风雨初霁，云开雾散，灿若朝霞。小脑瓜如小鸡啄米般，频频点头，开心地拉着孙雪娥就走。
孙雪娥无奈，含春的美眸，望向西门庆。
西门庆嘴角含笑：“注意安全！”
西门庆的回应，让孙雪娥俏脸瞬间如春花般灿烂，心甜如蜜！
“还是古典美人养眼！”
西门庆望着远去的孙雪娥，有些失神。
“噗通！”
正犯花痴，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惊得西门庆心肝直跳！
转身一看，是那病汉母子跪在身后。
他急忙上前去扶，妇人倒是扶了起来，可那汉子，壮如水牛，西门庆费了老大的劲，也没拽起，只好望向妇人。
“大娘，快让令郎起身，他病体未愈，不可久跪！”
“我母子的命，都是大官人救的，您是天上下凡的神仙，就让他给您磕几个头；以后，他就跟着大官人，鞍前马后伺候您！”
病汉听了母亲的话，脑袋在地上立时“咚咚咚”磕了三下。
“冀州卞祥，谢恩公救命之恩！俺当永生紧随恩公，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卞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