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镜光本净
“啊？”唐韵礼不解，皱起了眉头，“他、您……你们……”
萧云隐见她如此，倒不意外，只是轻轻笑了笑：“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知世间有此一人足以，何必非要形影不离。”
唐韵礼眉头拧得更紧了，心里还泛起一阵酸涩。
可她细想云隐师父的话，却句句在理。
是啊，若知世间有这样一人，有千好百好，与她心有灵犀，足矣，又何必奢求形影不离……
唐韵礼一时竟愣了。
她从前从未这样想过。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她做梦都想再见到他。
微风忽起，卷起一片薄如轻纱的水雾，萧云隐就这样站在一片氤氲之中，银丝乱舞，衣袂翩飞，如一瓣高贵优雅的雪莲。
她的声音很慢很轻很柔和，却又带着一种威严：“韵礼，这世间万物，如镜现像，似珠随色，众生迷之，便成妄识……当知，镜光本净，珠体绝痕。”
唐韵礼细细咀嚼着云隐师父的话，似懂非懂，却觉得心中极为感动。
忽而天际一抹金光翻涌而起，而后大地震动，瀑布倒流。
而下一刻，唐韵礼周身清风自起，不凉不暖，不迟不疾；又闻到百花香气萦绕于她鼻息之间，也不浓烈，清雅宜人。她听见从未听过的乐声，清畅哀亮，微妙和雅，意蕴绵长，不似丝竹管乐，亦非鸟啼虫鸣，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此时却似乎从唐韵礼头顶灌入，令她顿觉身心清澈。
可她分明只见萧云隐的身形渐渐隐了下去。
师父要离开了。
温柔、严格、善解人意，又无微不至的师父，两年来与她同吃同住，无话不谈的师父……真要离开她了？
唐韵礼有些害怕，几乎想要上前抓住萧云隐的衣角，可却不知为何，她竟一步也移不动脚。
她不知三位师姐是何时来到石崖之上的，回过神的时候，只见她们庄重恭敬地向师父行了最后一回叩首礼，一如她们最初拜师之时。
唐韵礼连忙跟着拜下身去，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在光滑的青石上溅起几朵小小的水花。
萧云隐的身形最终化为一缕青烟升入虚空，她最后看了一回她的四位徒儿，温柔似水的眼中漾起欣慰的笑意。
尔时，虚空中传来萧云隐的声音：
“生灭无生生不生，
乐邦那肯禁人行。
谁知万丈红尘里，
菡萏华开月正明。”
一时唐韵礼脑中嗡嗡作响，再听不见和雅的乐音，也听不见瀑布冲荡声，唯有这句诗文反复回荡其中，带着清澈的回声，空灵而寂静。
唐韵礼忽然觉得自己胸腔也在震动，似乎里面有着什么东西就要蓬勃而出。她连忙抬起头，带着最后一丝渴望，似乎想要再看一眼她的云隐师父。
可她再一抬头，却再也不见师父踪迹，不见师姐身形；亦不见石崖跌水，林深暮霭沉。
唯见一条曲径在眼前蜿蜒绵亘，四周竹树青葱，而那道旁，立着一尊石头佛像。
一如两年前，是夜，月光缥缈，见此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