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二刻香篆
当晚，一行人找了家客栈住下，这客栈依山傍水而建，推开窗便是山清水秀，满眼翠色。
吃过晚饭，苏幕与在客栈临江的廊子里寻到了唐韵礼。
“礼儿……”苏幕与倚在栏杆上，看着她，欲言又止。
“明年元宵节，你可有什么安排？”
“这么早就问明年了？”唐韵礼耳尖一红，笑道，“没什么有安排啊，怎么了？”
她明明答应了他，在泽畔阁陪他看烟花，如今却只字未提。
苏幕与眸中霎时黯然，半晌才缓缓开口：“你不是说，想去南方，去海边看烟花？”
唐韵礼见他神情有些反常，露出些惊惶的神色，又以一笑掩饰过去：“我想去的地方可太多了，你呢？你想去哪里，我跟着你去，你可别嫌烦！”
她的回答没有漏洞，却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苏幕与藏在袖中的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然而他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好……好。”他答地心不在焉，拂袖离去，没有理会她的挽留。
玄晔端着一碗飘香的挂面走进她屋中的时候，唐韵礼正背对着他有气无力地躺在床榻上发呆。
“吃一点吧，”他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
她没理会他。
“不要这样对自己，好吗……”他的声音很轻，几近于乞求。
“韵礼……”他唤了唤她。
可她动也没有动一下。
玄晔知道她醒着。
他没有勉强，只是叹了口气，将碗轻放在桌上，转身出去了。而后他在门口站了许久，侧耳听去，屋中也许久没有动静。
玄晔终于还是离开了。他离开时走的很慢，随即身形微晃，渐渐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
而下一瞬间，他身着战袍甲胄，出现在云雾缭绕的须弥顶巅，抬脚迈进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
他变换回自己原本的容貌，那双眸子在一瞬之间染上赤红的颜色，像是杯中注满了葡萄美酒。
分明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冷血孤僻的战神。那双眸子里，再也没有看向唐韵礼时的那份温柔和无奈了。
玄晔剑眉紧锁，重重落了座，随手抓过桌上的茶碗，却直接将它捏了个粉碎。
和墨涟在一起的时候，他对她嘘寒问暖，对她温柔无限。他对他小心翼翼、低声下气，他甚至可以放弃尊严，化作那个人的样子陪她伴她哄她开心。
他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
他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好？
他面对她，渺小到尘埃里，卑微入泥泞中，为何她却从未领过他的情。
凭什么！
那个人明明不如他，那个人对她根本不够好！
……
够了，够了。没意思了。
如今他回到他的住处，就足以说明他的决心——毕竟此处一日一夜，便是人间百年之久。他即使只在此处停顿片刻便返回人间，人间恐也物是人非……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你怎的回来了，这才不过几个时辰。”颍寒霜看起来不太高兴，她远远站在宫殿门口，抬手用法术复原了刚被他捏碎的茶碗，并在茶碗中满上茶。
玄晔无声叹息，阖上了眼。
“是回来喘口气，还是想通了？墨漪可还在我殿中锁着呢，你若是不走了，我便去将他放了。”颖寒霜说着，转身作势要离开。
“等等……”玄晔慌忙起身，可少顷，又无力地坐下。
“这样吧，我便等你二刻。”颖寒霜隔空点了点玄晔殿中的香炉，炉中便燃起一炷香，“此香燃尽是二刻，人间便过去两年——若香燃尽你还在此处，约莫也就不必再下去了。”
颖寒霜说完，转身消失在宫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