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梦醒时分（三）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面孔，但那眼神不是苏幕与的。
“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他移开目光，没有回答，反而又问了她。
“你叫我韵礼的时候，你露出属于你的眼神的时候……还有你为了受伤的我惊慌失措的时候。”
苏幕与是一个医者，什么样的伤没见过，唐韵礼受了伤，他应当冷静下来快速处理的。何况磕伤鬓角，伤口也并非很深，根本不至于丢掉性命。
“你的一切都很像他，但终究不是他。”
“我一直有些怀疑，但是又觉得同一个世界里不会同时存在两个如此相像的人。”
“你对我太好了，他却对我更加疏离，所以我宁可自欺欺人，也想在你身边多呆一会……”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了：“那就和我在一起，我可以做一辈子只属于你的苏幕与……”
“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唐韵礼打断他。
唐韵礼勉强冲他粲然一笑：“你是你，不必和他相同。你值得一个更好的女孩子全心全意地爱你，而不是我。”
“而我亏欠了他太多，总要亲自去还。”
可是说到底，她永远也弥补不了那个时空的那个他了。
“你知道吗，他说蒴藋是活血散淤的，如果伤口已经出血，是不能用蒴藋的。”
玄晔默了一会，忽然十分惊惶起来，藏在袖中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你是故意的？”
那时她问他为何不能用蒴藋，而他却说处理不好伤口会落疤。
于是她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现在想来，那一眼许是诉尽了离别。
唐韵礼没有做声。
玄晔重复了一遍，连声音都在颤抖：“你在那样狭窄的石阶上摔倒，撞破鬓角，是故意的。”
唐韵礼不敢看他，声音很轻：“是。”
“为什么要这样？”那一瞬间，玄烨这个人黯然失色。
他缓缓俯身，小心翼翼地探出手，触碰她的脸颊，声音几乎染上了哭腔：“韵礼，你何必……你怎能对自己也这般狠心？”
他的指尖冰凉，不住地战栗。
唐韵礼亦有些难过地皱了皱眉，却始终不敢看他：“因为你不是他……”
玄烨像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触电一般地连连后退，直到撞到了身后放烛台的桌子。
屋里的光猛烈地一晃。
他许久没有说话，瞳孔在烛火的光芒里显出红酒一般的赤色，悲伤就要溢出眼眶：“你可以好好和我讲，为什么一定要伤害自己？”
唐韵礼眼前忽然模糊了一下，又听得“啪嗒”一声轻响，视线再次清晰。
她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不只是想告诉你，我是想自己也认清楚——”
“你不是他。”
玄烨如同被抽去最后一丝气力，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椅子上。
屋中忽而沉默了。
烛火跳动着，在墙壁上映下他颓唐的身影。
“若是我不愿放你呢？”他问。
“要怎样才可以放我？”
“即便我放你走又如何，你知道他在哪吗，又知道该怎么去吗？你能一直留在他身边吗？留在他身边，五年以后，再回璟陵王府做王妃？”
良久默然，直到烛火猛地一颤，似乎将要燃尽。
“在他身边的那个唐韵礼，是谁？”
都过了这么些天了，平白少了个人，他不可能不来找她。
再者——唐韵礼不由地想——九樱也是重情义之人，就算苏幕与真的有意甩掉她，九樱也不会不管她。
是故唯一的解释，便是那边还有一个唐韵礼在掩人耳目。换句话说，有一人扮作她的样子，在他的身边。
她不知晓面前之人的目的，却被动地接受了太多原本不该有的爱护。也许她真的太过贪心，但她仍旧不愿苏幕与的温柔误落在另一人身上。
……
“放心吧，那只是个施了法术的偶人。”
只是那偶人却不似这个有血有肉的他——它是不会轻易露馅的。